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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美食博主的上?!胺脚摗鄙?/h1>
2022-04-11 13:43:48 來源:騰訊網

2022年4月11日,上海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確診病例914例和無癥狀感染者25173例。

二十多天前的3月16日,上海新冠肺炎的確診和無癥狀病例只有8例和150例。這一天,居住在上海的美食博主zhuyi成為無癥狀感染者,此后他輾轉于醫(yī)院和方艙之間隔離。4月8日,被隔離后的第二十天,他終于接到出院電話,“準備重新踏上社會”。

他在新浪微博上寫下方艙日記,鼓勵“中招”的患者不要恐懼,日閱讀量超過600萬。這位互聯網上的幫助者、方艙里的安慰者,自己偶爾也有失望和焦慮的時候,不過他相信,現在他正身處一個重大歷史事件當中,“這是上海四十年來最艱難的時候, 我不想后悔,也希望我們每個人未來都能記得、不后悔自己在這場歷史事件中的所言所行。我只想盡可能地記錄,盡可能地幫助人?!?/p>

“我對未來仍然充滿希望?!彼f。

以下是zhuyi的口述:

永不熄燈的方艙

3月16號我的小區(qū)做了全員核酸,很快我被告知,結果異常。做了一次復核后,我被通知需要轉運去醫(yī)院治療。我很驚訝,不過覺得現在病毒毒性低,我應該很快就能出院。準備了一些隨身衣物、一個iPad,我就在家等著被接走。

3月19號的晚上,我上了救護車后才知道我要去嘉定區(qū)的瑞金醫(yī)院北院(以下簡稱瑞金北)隔離。十天后,我又被轉移到了世博源方艙。前天(4月7號),已經是我被隔離的第二十天。我沒有任何癥狀,只在瑞金北以打卡的心情喝了幾包連花清瘟沖劑——因為我從來不吃感冒藥,好奇這是什么味道。

現在想起來,我很可能是在菜市場被感染的。我是個美食博主,這也算是工傷了。

自從轉到方艙后,我變得有些焦慮?,F在我平靜了。既然沒辦法很快出艙,那就順其自然吧。

我的方艙在世博源地下一層,有一千多號人,如同一個小城鎮(zhèn)。世博源在浦東新區(qū),是上海為了2010年世博會而建的。我很難判斷這個方艙之前的用處,也許是個停車場。

方艙的伙食不錯,醫(yī)務人員態(tài)度也好。有一次給一位護士幫忙的時候,我問護士這里有多少志愿者,回答是沒有,全部是醫(yī)院職工,他們是方艙最辛苦的人。他們的防護服一穿上就很難上廁所,面罩上都是氣霧,經??吹嚼鄣米诘首由洗蝽飪旱尼t(yī)護。我有次在護士臺多呆了會,就聽到步話機里醫(yī)護之間的聯系,有人心臟不舒服、有人拉肚子、有人咳嗽要開藥,各種狀況很多。

在方艙里,很大的問題是睡眠。方艙里24小時燈火通明,從來不熄燈,這實在很影響睡眠。我找護士抗議,后來護士發(fā)我一條印著圣誕樹的薄毯子。我用垃圾袋做成繩子,把毯子的四個邊角和床兩邊的欄桿系起來,做成一個“天幕”。晚上睡覺時,口罩可以當眼罩遮住眼睛。這樣每天晚上我勉強可以睡五個半小時。

用垃圾袋和毯子做成的“天幕”

衛(wèi)生間環(huán)境很差,堵塞問題很嚴重。很多人說情愿少吃一頓,把省下來的錢請個保潔,隨時打掃幾十個移動洗手間。按最極端的設想:方艙的伙食費每個人每天省十塊錢,一千號人能有10000塊錢。一萬塊錢一天請不到一個保潔人員嗎?但是有一個保潔人員能讓大家被隔離的生活質量提高一個數量級。

我知道現在世博源的方艙條件還算好的?,F在高速擴建的方艙像是開盲盒,我希望不幸中招的人都能開到好的那個,大家本來不應該承受這么多苦。

陰性、陽性與Ct值

我每天六點半起床,因為有的人說話大聲、或者喜歡用手機外放聲音,他們會吵到我不得不醒來。七點鐘早餐會發(fā)到床位上。這里的餐飲條件還算不錯,早餐必有牛奶,中晚餐兩葷兩素,除此之外,還有額外的牛奶、餅干、蛋糕供應。

方艙伙食

我喜歡跑步,到方艙后我只能上下午各做一次十分鐘左右的HIIT(高強度間歇訓練),每天走路六千到八千步。在這里沒法洗澡,不能做高強度運動。

我們這一層因為在地下,唯一可以曬太陽的地方是移動洗手間,有陽光會透過玻璃幕墻灑下來。前往衛(wèi)生間的通道很寬敞,是個絕佳的地方,你可以做自己的事而不會打擾人。有一天傍晚,我還聽到有病人在這里唱李谷一的《鄉(xiāng)戀》,這歌沒有一定年紀的人大概都不知道。我看到他倚著墻、舉著手機,與其說跟唱,不如說是在哼哼??臻g很大,帶來些混響還蠻好聽的。我挺佩服他的,在方艙里還能有這樣的心態(tài),聽到他唱歌,我的心情都放松了。

在通道里唱歌的病人

方艙里也有小孩子在做游戲,還有學生在上網課。不過,你不能把這里想象成歲月靜好的世外桃源。一千多號人,待在一層樓里,是很嘈雜的,讓心安靜下來并不容易。

上網課的學生

對方艙里的人來說,做核酸是很重要的事情,因為只要有間隔24小時以上的兩次核酸陰性報告,就可以出方艙了。做核酸就意味著希望。和確診后直接被拉來方艙的人不同,我在瑞金北已經有了陰性報告。轉院來方艙后,方艙原定四天后才給我們做核酸。我們找醫(yī)護人員不斷反映,才爭取來一次寶貴的核酸檢測機會。

現在的問題是核酸結果不透明。我們常常能在第三方檢測機構查到自己的檢測結果是“陰性”,然而方艙里卻會通知我們是“陽性”。甚至我們在第三方機構里的“陰性報告”會被直接刪除,以至我們現在只能從方艙醫(yī)護這里得知結果。

對我們來說,最重要的一個指標是“Ct值”。確診后,我找很多資料研究它,明白了Ct值代表人體內病毒含量的多少。判斷新冠核酸檢測是陰性還是陽性的標準,看的是Ct值的大小。

過去,中國一直采用的新冠病毒核酸檢測的標準:Ct值>40,核酸陰性;Ct值35,核酸檢測就是陰性,不再是確診病例了。

我曾經距離結束隔離只有一步之遙。在瑞金北隔離十天,實際上在最后三天,我的結果已經連續(xù)陰性了,最后一天的檢測,我的Ct值已經達到了39.6,實際上已經達到了出院標準。然而,我被安排轉移到了方艙。因為轉移、檢測數據也沒交接,之前的檢測全部不算數,我現在無法得知Ct值,只是不斷被告知結果是陽性。

活著為了什么

確診以及住進方艙,對我的人生有什么改變嗎?我認為沒有。

活著應該為利他,而不是僅僅為自己,這是我很早就想清楚了的。“克服痛苦與絕望的唯一方式就是為他人勞作。”我喜歡并且認同這句話。很多年輕人會說,活著就是要做自己喜歡的事。我覺得,從“做自己喜歡的”和“為了他人的益處”兩種不同出發(fā)點做事,它們最后的果效一定大相徑庭。

上海確診不斷增加,我寫了方艙物品準備清單,希望對其他人有幫助。方艙很大,空地很多,我看到好玩的事情,就拍下來??吹胶猛娴娜耍痛钣樢幌?。我喜歡記錄,隨手發(fā)在網上,沒想到引起了很大的關注,幾百萬人看到了我的“方艙日記”。

我覺得自己有義務記錄一些什么。現在是上海四十年來最艱難和混亂的時候。上海經歷過上世紀80年代末的甲肝爆發(fā)、2003年非典、2020年新冠疫情直至現在,我知道自己正處在一個大的歷史事件當中,我只能努力讓自己不后悔,也希望我們每個人未來都能記得、不后悔自己在這場歷史事件中的所言所行。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、想了什么、傳播了什么,是很重要的。我只想盡可能記錄,盡可能地幫助人。

盡管在社交媒體上發(fā)聲,但我對社交媒體感到很失望。太多反智的內容,太多因為反智導致的撕裂。人群太容易被互聯網上的垃圾信息煽動,太多人不分青紅皂白、不問事實,就輕易指責和批判人。我有時候就是覺得社交互聯網沒救了。這不是病毒,但這比病毒可怕多了。

前幾天,我發(fā)了疲倦的醫(yī)護人員的照片后,就有人說:我不相信他們那么好。那么多人生活不方便,那么多的寵物被殺了。

但我只能陳述我看到的事情,既不忽略正能量也不否認負能量。我在寫一件事情,并不代表另一件事情就不會發(fā)生。

怎么會有這么多苦難?我分不清那種苦難比另一種苦難更苦一點,或者苦難是否可以被對比。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被善待。

還在瑞金北隔離的時候,有一天,我忍不住有感而發(fā),寫下了朋友圈:“我看到我自己很努力地在當一個乖乖社會人,被各種媒體、自媒體撩撥,什么時候該高興,什么時候該悲傷,感受社會的各種情緒,排隊核酸、配合防疫、遇到困難自己多擔待盡量不要麻煩別人。我不知道是不是都有好的結果?!?/p>

我在方艙里看到很多荒謬的事情:因為發(fā)現外面搶菜難,已經有人不想離開方艙了,因為房東不把房子租給自己,也買不到吃的,回老家也沒有交通工具,還不如一直在方艙住著,等到上海徹底解封。也有人提出留下來做臨時工,院方好像同意了。我覺得有點神奇。

確診以及方艙對我來說是難關嗎?不,我覺得我之前的人生經歷過更難的事,比如情感上的難關……現在是有點難熬,熬過去就是了。

我對上海當然有失望。上海疫情以來發(fā)生的很多新聞事件,以前聞所未聞,我很震驚。我想,真正偉大的是上海人民,他們素質很高,聽話、自覺、忍耐,是他們讓這座城市與眾不同。我相信沒有任何困難是上海不能克服的。

我對上海仍然懷有很深的感情。我是成都人,在上海生活的時間已經超過了我在老家生活的時間。也許更久的以后,我會選擇離開這里。這是一座包容的城市,過去我喜歡這里豐富的人群多樣性。但這兩年,我減少了社交,這一點對我的吸引力也在減弱。

我在方艙里認識了程序員、菜場老板、公務員……很多以前不會接觸到的人。什么階層的人在病毒面前都是平等的。一個肉販是重慶人,他告訴我許多買肉的知識,比如要買肉厚的豬,飼養(yǎng)時間長,肉質才香。這是我以前不知道的。

前幾天,我去另一個病區(qū)看望了在瑞金北時的病友。他已經70多歲了,轉移到了方艙后,我擔心他有需要幫助的地方,就去探望他。記得住院時,有一次,他的手機播放了波切利的《Time To Say Goodbye》,我學著意大利腔調在病房里跟著瞎唱,大家笑作一團。

他過去是軍人通信兵,在病房里還給我們講解摩爾斯密碼發(fā)報。記得他放了一段滴滴滴的電報聲音,我問他:“這是什么意思?”他說:“祝你健康愉快?!?/p>

我渴望隔離快點結束。出去后我會立刻補覺,以及跑個十公里;我將要做一個餐飲新品牌,很多想法在我腦海里盤旋;我還有計劃自己調配印度咖喱配方;被隔離前,我已經做了印度南部風格的咖喱,出艙后我打算嘗試北部風格的。

我對生活失望嗎?是的,我偶爾失望,但我從來沒有失去希望。

撰文:李好

攝影:zhuy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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